Tuesday, January 28, 2020

走進Netflix影集「塔可」的墨西哥酒肉世界

Don Raul的Carnitas塔可分量很豐足



古書環繞的市民圖書館,免費參觀,也可在這裡讀書 

米卻肯州的豬肉號稱是全墨西哥最優 


 
市政廳的壁畫,免費參觀

很美的市政廳,前身是修道院

在文化中心正在撤展的Juan問我為何來墨西哥,我脫口而出:Carnitas!他大笑的說:「難怪你會出現在Morelia。」
幾個月前我看Netflix的影集「Taco」,整個人身心大暴動,尤其看到第二集主題是Carnitas(影片翻譯成肉絲,但應該是油封豬肉),抵不住肉的誘惑,立刻買機票想衝去被譽為全墨西哥豬肉最好吃的地方米卻肯州(Michoacán)。出門前查資料才知道帝王蝶的基地就是在米卻肯州,而我兩年前追蹤的「R少爺拉美大縱走」臉書,他有提到Morelia是會讓人考慮住下來的地方。Morelia就是米卻肯州的首府。
如果不是豬肉,我不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會有這趟又是看蝴蝶又是賞鯨魚的墨西哥行(蝴蝶和鯨魚的季節相同)。一抵達我就去影片中所拍的Carnitas Don Raul報到,我記得影片中老闆說他的肉不是用刀子的利刃去切,而是用刀讓肉的肌理順勢分開,因為他不想破壞肉的組織。他對豬肉的溫柔讓我橫越了半個城市,走去朝聖。
點了兩個Taco,一個是綜合、另一個是特選,綜合的融合了豬里肌、豬皮、三層等,不同一般Taco是碎肉,這裡是肉絲或肉塊;至於特選我則請他幫我切內臟類如舌頭、肝臟、豬腳肉等。它的分量很大,每一個都像台灣卦包尺寸,搭配TACO四寶:莎莎醬、洋蔥、酪梨醬、辣椒醬,吃起來非常過癮。Raul的肉入味又不柴,每一口肉香滿溢,是具體的肉(很多街頭小吃的Taco是肉末)。好吃的秘訣除了豬肉品質好外,用超大的銅鍋熬煮也是關鍵。銅鍋是米卻肯州的特產。
Ron所烹煮肉讓我想起在歐洲旅行時常去熟食鋪切的野豬肉,不用甚麼佐料,本身肉味就豐富飽滿。經過油封再低溫烹煮的Carnitas在Morelia街頭處處可見,就像台灣的燒臘鋪,人們點著喜歡的部位,請老闆切塊打包。我吃完兩個巨大的Taco後,也點了半公斤的Carnitas外帶回住所配酒,比手畫腳的點了幾隻肋排、三層肉、橫膈膜的肉、豬肝。店員說豬肝當禮物送我,包了很大的肝給我。
在房間的陽台,吃著外乾硬內柔軟且香氣四溢的肝臟,配著墨西哥Gaudalupe谷地的紅酒,油封的肝臟已有肝醬的風味,讓人停不下口。
如同R少爺的心得,這是會讓人想住下來的地方,大部分的博物館、文化中心都是免費參觀,市民圖書館是在古書包圍的空間裡、文化中心是以前的修道院、市政廳也是過往的遺跡。全部都可自由進出參觀,因為裡面都展示著Morelia人引以為傲的作品,包括數幅讓人看得非常震驚的壁畫。

Tuesday, January 21, 2020

墨西哥Tequila小鎮的迷人酒吧




在Tequila鎮當然要喝Tequila,不少名牌在這個小鎮都有門市供試飲,其中Jose Cuervo氣勢驚人,根本是在此造鎮,營造龍舌蘭主題公園,非常有質感。


我去了龍舌蘭博物館,問館方:「名牌的龍舌蘭價格那麼高,墨西哥人會買來喝嗎?」他說:「我們都是喝tequileño,好喝又便宜。」


所以我的任務就是去找tequileño。


酒友推薦我去La capilla喝,一站到這家店門口我就知道來對地方了,整個店非常質樸,不做作,塑膠椅搭配牆上的剪報,自成喝酒的不羈風格,是當地人會來喝的地方。


老闆就是用tequileño調了一大杯鹽口的雞尾酒給我,他倒酒超豪邁的,一下手就是大半杯,然後兌上一點可樂和檸檬汁,最後用切檸檬的刀子幫我攪拌。


因為好奇tequileño的純飲味道,我又點了杯shot,但這個店沒有shot這種小家子氣的東西。老闆直接把酒瓶推給我,要我自己就口喝看看。我說:「還是給我一個小杯子吧!」


誠意十足、酒味強烈的調酒,來這個小鎮有喝到這杯就心滿意足了。醺醺然地搭巴士回瓜達拉哈拉,巴士要拋錨或無窮盡的塞車,我都無所謂。





INFO

La Capilla/ México, Centro, 46400 Tequila, Jal.

Monday, January 20, 2020

一路喝到飽 墨西哥龍舌蘭列車








墨西哥的酒途到底還是要去看一下Tequila,儘管大部分的墨西哥人都是喝Mezcal。 由於這趟旅程主要在墨西哥西部的高地,所以順道進入墨西哥第二大城瓜達拉哈拉(Guadalajara),城裡有一個周末才營運的火車站,專門開去龍舌蘭酒區,分別是兩個酒廠經營,Herradura開去他們的基地Amatitan,龍舌蘭大廠Jose Cuervo則開到他們位在Tequila的酒廠。(是的,Tequila也是一個地名)。 我一直很猶豫要不要搭此款觀光火車,我很喜歡搭火車,但這個龍舌蘭專列的費用高得驚人(2200-2600M,約台幣3500-4200),很不符合墨西哥的物價。直到上周才下定決心坐看看,畢竟能一路喝過去再喝回來的龍舌蘭專列,怎麼想都很迷人。對於想要去Tequila這個地方朝聖的旅人來說,多半會選擇Jose Cuervo(其標誌是烏鴉,在台灣很常見),但我對於烏鴉的口感沒有特別喜愛,再加上他們的專列是去程是火車,回程是巴士,午餐必須在Tequila小鎮自理,這就讓我少了點興致。 所以我選擇了Herradura(馬蹄鐵),因為他的酒瓶非常漂亮(可是我卻沒有喝過這家的酒),而且來回都是搭火車,讓人能無憂無慮的暢飲。雖然造訪的地方是Amatitian,不是超人氣的Tequila,但我一點都不在意。看了一些品酒網對他們家的龍舌蘭評價極高,我就分外安心。 這真的是為酒徒設計的火車,如果你不喜歡龍舌蘭,或是喝不多,千萬不要上這輛列車,因為很浪費錢。 關於移動的酒席饗宴是這樣的:一上火車先給咖啡跟馬芬(讓人翻白眼,為何是非酒精飲料,但念在有人覺得中午以前喝酒是不道德的,就原諒他們了),接著依序送上特調的黃瓜椰奶龍舌蘭、紫色椰奶龍舌蘭、蔓越莓加檸檬龍舌蘭,期間還可以任意點Herradura的任何品項龍舌蘭純飲,我點了兩次blanco和一次reposado。以上的酒單都是在一個半小時內進行。 中午抵達酒廠後,先參觀酒廠,然後就試飲Herradura限量的龍舌蘭,酒精濃度分別是55%、45%、35%。下午三點用午餐,午餐的菜色超乎我預期的好吃,搭配的是一杯瑪格麗特,以及可盡量點的該酒廠的龍舌蘭品項。 傍晚六點,再搭火車回瓜達拉哈拉。夕陽正美,喝酒正好,火車放的音樂也很到位,Los Angeles Azules的歌配著落日與龍舌蘭田,超級到位。上桌的雞尾酒分依序是龍舌蘭落日、野莓龍舌蘭、芭樂椰奶龍舌蘭、龍舌蘭咖啡佐檸檬片,當然,如果要純飲龍舌蘭,都可以任意點。美麗的田園景緻燃起大家的酒興,回程喝了好幾巡純飲龍舌蘭。 下了火車,走出有些頹敗的車站,剛剛的龍舌蘭列車,像是夢。瓜達拉哈拉的火車已經沒有客運作用,就只有周末開兩班龍舌蘭列車,完全是觀光目的,旅人散去,南瓜馬車也變回原形。 對酒徒來說,這個龍舌蘭旅程是值得的。在台灣酒吧喝10杯特調要三千多元(但誰會一晚在酒吧喝十杯呢),而此款專列行程包酒包吃包產地參觀以及很厲害的mariachi表演,這樣費用算起來我尚可接受。此種虛華的體驗,一次即可。 不過,此列車的致命傷是玻璃很骯髒。我對於觀光列車竟然沒有把玻璃擦得乾乾淨淨非常介意,沾滿灰塵的玻璃讓我的酒圖像置身在霧中!(或許Jose Cuervo玻璃比較乾淨) INFO龍舌蘭列車都可透過酒廠官網報名 馬蹄鐵:https://www.herradura.com/mx/ 烏鴉https://www.mundocuervo.com/esp/jose-cuervo-express/

Tuesday, December 31, 2019

去南極卻到不了南極 那就痛快喝到世界盡頭吧!





一想到杯子放在戶外甲板的桌上十分鐘就會結凍、冰櫃裡頭的冰可能來自萬年冰河遺落在海面上的結晶……,整個喉頭就渴了起來。我仍然記得從海上撈起海冰、其剔透奪目的色澤;我仍然記得把它含在嘴裡的甜味,那結合時間與純淨空間所醞釀出的晶體激發出威士忌香氣、釋放琴酒的隱性幽香,因著這個味道,我要重返南極,一而再、再而三。


瑞士女孩法賓娜在南喬治亞往南極的途中拍著一座冰山,我說:「不用拍那麼多,南極有更大更美的。」接著,我們經過了謝克頓船長南極探險之旅被困住的象島,來自法國的馬修用長鏡頭連拍島上頰帶企鵝(Chainstrap)可愛的面貌、捨不得放下相機,我說:「別擔心,到南極後,頰帶企鵝到處都是,用手機拍就可以。」

又經過兩天半的航行,早上醒來,透過窗戶瞧見南極大陸。旅人們興奮的站在船艙五樓的戶外甲板(簡稱Deck5)張望,等待行程中規劃的登岸行動、準備和企鵝近距離的見面,但探險隊長萊恩卻要大家到會議室集合。他說:「現在風浪太大,我們無法登岸,今日所有的登陸計畫取消。雖然明天的天氣還不錯,但是如果我們明天仍留在南極半島,回程在德瑞克海峽會遇到超級風暴、非常危險。我們必須立刻返航,各位在Deck 5拍照三十分鐘後,船就要離開南極。」

會議室的氣氛降到冰點。114名旅人花大錢、請長假從世界各地來參加南極之旅,結果竟然無法抵達目的地。儘管過去一個多禮拜在南喬治亞、福克蘭群島天氣和運氣都好到不行,看到極精彩的信天翁棲地和上萬對的國王企鵝,但此趟行程的高潮理當是南極。已退休的以色列教授嚷嚷著:「沒有南極的南極之旅是天大的玩笑!」群眾的情緒複雜且消沉,探險隊長試圖以啦啦隊長的振奮口音說:「請大家到Deck5喝香檳,慶祝我們抵達南極。」

就GPS的定位來說,我們是到了南極,可是就是沒有碰到、沒有摸到、沒有聞到企鵝屎的臭味、沒有在冰上跌倒、沒有機會反覆看著蒼白的大地說好無聊。總之,不算抵達。法賓娜說:「天哪,我之前聽說有人上了前往南極的船卻沒有抵達南極,我還哈哈大笑、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自己就遭遇此種厄運。」眼前的南極大陸被低矮的雲壓著,只見到朦朧的冰河,灰色的海水在岸邊翻滾,模糊的風景讓人按不下快門。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我第三次來,我應該會沮喪到喝不下香檳。

多數的旅人喝完香檳、拍完和模糊南極大陸的合照後,就回到舒適的房間或交誼廳,繼續聊著世界局勢或是未來的旅遊計畫,船公司甚至播放前往北極旅遊的宣傳影片,企圖吸引一些旅人再一起走訪北極。基本上,此次的南極「探險」之旅結束了。雖然海圖上的定位是南緯65度,但在船艙所從事的事情等同於北緯23.5度,甚至餐台上還擺著老乾媽辣椒醬與龜甲萬醬油。

海風狂拍著我的臉頰、天空降下了雪花,看著無緣登陸的南極大陸,有種荒謬感。眼前的浪越來越大、船的方向往北,但狂野的「風」景竟讓我捨不得離開Deck5,我坐了下來,任由身體跟著風浪擺盪,視野看著黑青的海色與遠方的灰白大地。法賓娜則在另一角不斷抽著菸,眼神失焦的望著南極大陸。至於總是穿著亮麗藍色外套的馬修,捧著長鏡頭靠著船舷,試圖捕捉信天翁跟著氣流展翅的畫面。而剛從德國中學退休的歷史老師辛格麗德不時用望遠鏡看著遠方,她的嗜好是駕著帆船旅行,對她來說,南極之旅的魅力是海相。我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看海浪快要吞噬了船、看信天翁優雅的滑行、看遠遠的鯨魚噴出水花。從船要駛離南極半島的那刻,我們這幾個獨自前來南極的旅人,很有默契地想要跟時速達70公里的風與平均標高四米的浪同進退、直到旅程結束。是會暈船的,但南極的風很冰很醒腦,世界就處在快暈又還沒暈的迷離狀態。雖然沒有在南極登岸,但在Deck5多少可以模擬百年前探險家以肉體之身面對世界最險惡之旅的情境。

我的德國室友凱琳端了一杯Jameson給我,她說:「還好在福克蘭群島的West Store,你提醒我要多買一點酒,我原本覺得南極旅程帶那麼多酒有點荒謬,我現在完全明白,這真的是完美的安慰劑。」

去南極一定要張羅好酒

造訪南極三次,綜合之前的經驗法則,最重要的物品不是禦寒衣物或是暖暖包,而是酒水。第一回的南極之旅由於船公司更動船期,為了彌補改期對大家的不便,每天晚上餐桌上都會免費招待葡萄酒;第二回的南極之旅,有一個哥斯大黎加的服務生,習慣性的在我桌上的紅酒杯裡裝酒,我就這樣順勢的喝了將近三個禮拜的葡萄酒,最後也搞不清楚誰去買單。酒,赫然成為南極旅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當然,南極之旅喝酒的高潮是威士忌。每當從登岸的灣澳搭著橡皮艇返回探險船時,好心的工作人員都會順便打撈起海面上幾塊剔透的碎冰,我總是那個自願冒著手受凍也要捧著大冰塊的運冰人,對我來說,海上漂浮的碎冰如同旅程的聖盃,南冰洋的陽光空氣水全部凝結在此。抱著冰塊回船後,我立刻遞給酒保,酒保總是興奮的拿起冰錘把冰塊剉小,然後像是給我獎勵一般遞給我一杯Whisky on Rocks。以體力取冰、純手工剉冰,再澆淋威士忌,有一種大探險時代的復古飲酒之感。當舒適的「探險」船已經發展到滿足旅人愜意拍照而不會沾染到南極塵土與疲憊、先進的禦寒衣物早已征服極地的低溫帶來的不適,能手抓冰塊、放入杯中配酒飲用,成了與極地最赤裸的接觸。望著手中的Whisky on Rocks的rocks,覺得分外夢幻,用南極玄冰組成的rocks讓威士忌的味道超越了時空、橫跨好幾個緯度,我無法再南下探索的南極冰風景,全部都收納在酒杯裡。

當我讀著記載羅伯.史考特悲壯南極探險旅程的《世界最險惡之旅》一書時,看到「冬季之旅」章節所羅列的攜帶物品清單,在奶油、鹽、茶葉、衛生紙、蠟燭、乾肉餅等雜項裡,看到了酒。在考量雪橇載重而必須對重量錙銖必較的攜帶物品清單中,酒儼然是安定人心的重要準備。百年前的探險家在防寒設備上需耗費很大的心力,但現在的極地旅行者主要面對的其實是心理上的情緒失調,比方海象不佳造成的必然性暈船、或是天候不佳讓一些登岸計畫取消,這些心情上的無奈並不是穿著厚外套、全身上下貼滿暖暖包就可以解決,在一片蒼茫、人人萬念俱灰之際,酒精是唯一能活絡情緒的良方。

上一回的南極海域旅程,在福克蘭群島首府史坦利的West store超市發現有豐富的酒類,當時只見船上的工作人員在短暫的停留時間裡抓了好幾瓶威士忌,我也腦波弱的跟著拿了幾瓶。沒想到離開南喬治亞後,風浪變大,船在海上緩慢航行四天,所有的登岸計畫全部取消。在被困在船上隨波逐流的日子裡,West store買的威士忌簡直就是靈魂解藥,我邊看著小說、邊小酌,海浪的晃蕩和微醺的視線結合成共同的頻率,當許多人嚷著船很晃很搖的時候,我卻覺得世界是平的。我突然明白在南喬治亞的葛瑞芬根(Grytiviken)工作站遇見駐站英國官員羅伯特所說的:「威士忌在極地給人安定的力量。」他說這句話時,臉部表情好柔和、好謙卑。

既然到不了南極 就好好喝吧

不能在南極登岸的沮喪情緒在船上各個角落蔓延,想到接下來一個禮拜的南極旅程等同報廢、無法下船看企鵝、見冰山,不少人把自己關進房間裡、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會出現。至於可以呼吸到南冰洋冰空氣、欣賞浪高三米情境的五樓甲板,鮮少人上來,只有我們幾個獨自來旅行的人願意成天在此吹著海風、望著時晴時雨的天色,法賓娜說:「我們簡直就是Deck5俱樂部!既然到不了南極,那就盡情享受這個緯度的風吹日曬,還有酒精。」

我們分享著從福克蘭群島買來的酒,威士忌、琴酒、伏特加、紅酒、白酒、氣泡酒跟著海浪一起傾斜,以海風冰鎮、以海浪shake,渾然天成的調成南極風格的迷茫飲品。馬修說:「風把船傾向左邊,酒精讓我們傾向右邊,左右自然取得平衡,這真是平坦的航行!」喝酒衍伸出的哲理不多,多數的時候我們是以船上的八卦配酒。看似無所事事的旅程,人與人的關係卻暗潮洶湧。獨自旅行者往往成為那些雙雙對對或是成群結隊旅人的心靈導師,每到必須面對全船團員的用餐時分,總有人來跟我抱怨或是講秘密:澳洲男吻了英國整型女還發現她的胸部是假的、船上的工作人員用西文問酒保有沒有多的保險套、偕妻子來的加拿大男人每天跟不同的女人調情。相較起來,誰的室友已經一個禮拜沒有洗澡、台灣團的晚餐餐桌上都有加菜都是小新聞……。看不到盡頭的海上航行喚醒熟齡族的後青春期,在不斷搖擺的南冰洋上,有人吐的厭世也有人希望船不要停,關於愛的想像與動作可以持續。


險惡海域的溫柔酒吧

船上是有酒吧的,Deck 5俱樂部成員在晚上十一點過後,便會到酒吧集合。酒保西斯多(Sixto)堪稱是全船的精神領袖,當有人被沒完沒了的海上航行搞得萬念俱灰時,來這裡點一杯,總會得到他的安慰。西斯多會說:「你的運氣算好了,二十天的旅程,至少有一半的時間有登岸,而且在南喬治亞看到的企鵝狀況不錯,我之前有一個航次,二十天只有下船一次,其他十九天因為天候不佳只能待在船上,客人也無可奈何。」在大大小小郵輪上當酒保達三十三年的他,隨手捻來的例子,都可以讓旅人覺得自己命很好、應當惜福,當幸福感湧來時,就會不自覺的多點一杯酒。

西斯多看到副探險隊長瑪塔手肘倚著吧台,立刻調了一杯琴湯尼(Gin Tonic)給她,笑著說:「不要冰,對吧!」在團員前總是強悍俐落的瑪塔,竟流露小女孩般的笑容,開心地喝著琴湯尼。瑪塔說:「每回出任務,只要在工作人員名單上看到酒保是西斯多就會鬆了一口氣,我知道只要有他在,每天工作結束後,都會得到一杯溫柔的琴湯尼。」這一航次由於南極登陸失敗,遊客情緒多半不佳,再加上被迫多出來的大把時間不曉得如何消耗,有些偏執的旅客就不斷找這些工作人員麻煩,為無奈的航行增添火藥味。有人質疑這艘船的探險隊員不夠專業,嚷嚷著:「這批探險隊員根本不合格,他們應該要盡全力讓我們可以登陸南極,而不是這麼輕易的放棄。」有人精打細算的說:「這艘船看到風浪就逃、不勇敢的航向南極,就是為了省油料。」還有人到船長室請船長把船開得快一點,他說:「既然無法登陸南極,那就應該火速把船開回烏蘇懷亞,船開那麼慢,莫非是為了省燃料。」

各式各樣的質疑與謠言,搞的探險隊成員人人灰頭土臉,尤其當時宣布放棄南極登陸的探險隊長萊恩,更是飽受抨擊。他十九歲的時候就在極地的研究船工作,現在未滿三十歲就已經當上探險隊長,當遊程順利、人人看企鵝看得很滿意時,大家誇他年輕有為;當此刻遊程不順、連南極都到不了時,多數的旅人都對他搖頭,覺得他太年輕、沒經驗,才會浪費大家的時間。每到午夜,萊恩都會飄來酒吧,那時候,大多數的遊客都已經散去,鋼琴師彼得也收工,在空蕩蕩的酒吧裡,西斯多會端給他一杯威士忌,兩個人不怎麼交談,萊恩整個身體鬆了下來,跟著海浪晃著、晃著。

當船穿越險惡的德瑞克海峽時,海浪翻滾劇烈,之前我總是嗑許多暈船藥躺在床上,但這回在五樓甲板吹著海風、以眼神跟信天翁一起御風滑行,竟忘了海相激烈。法賓娜說:「我花了快三十萬,沒抵達南極、沒看到南極的冰山和企鵝,但成天在五樓甲板吹風觀浪,在精神上似乎跟探險家謝克頓、史考特、阿蒙森有了連結。」辛格麗德則說:「百年前的探險家靠著簡陋的裝備可以抵達南極,我們在那麼先進的船上,卻懼怕風浪,亟欲逃離南極真實的面貌。」我們的酒水陪我們穿越多數人吐到昏厥的德瑞克海峽,一直暢飲至進入了比格爾水道(Canal Beagle),所有的酒都喝完了。成天面對浩瀚的汪洋,那一瓶又一瓶的酒水,好渺小,當酒精注入大海,不會掀起汪洋的騷動。但當他們飽含海風注入我們的身體時,卻讓身體機能與大海更和諧。「再喝下去,我們應該會變成海洋哺乳類。」法賓娜說。


長達一個星期緊握酒杯、完全不著陸的海上航行像場夢,尤其最後看到烏蘇懷雅(Ushuaia)的萬家燈火,非常不真實,瞬間找不到和陸地溝通的語言。著陸後,Deck 5俱樂部成員帶著南冰洋染上的重感冒解散。我在烏蘇懷雅的「南極青年旅館」(Antarctica Hostal)昏睡了兩天,高燒退後,在鄰近的超市買了一瓶據說是謝克頓船長所愛的威士忌,想以酒香招喚南極的旅程。但怎麼喝都沒有在Deck5喝的味道,少了南緯65度的冰冷空氣冰鎮、也少了德瑞克海峽來自地心的失控攪拌,它,好平順,平順到讓人想再次出航,重返南極。下一回,我會準備更多的酒。
(本文收錄在《喝到世界的盡頭 酒途的告白2》)

Monday, December 30, 2019

以酒為旅程開路





街頭警車鳴笛大作,馬路拉起了封鎖線。我在計程車上,看著司機無奈地改道再改道,明明從布宜諾斯艾利斯國內機場(AEP)到聖特爾默(San Telmo)是很短的車程,結果一路又塞又賭又管制,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我下榻的住所。司機說:「該死的G20!你算幸運的,飛機有降落,等一下就要關閉國內機場三天,布宜諾斯艾利斯今明兩天的地鐵都會停駛。大家都逃出城外了,你還進來,這幾天你可能就會被困在城裡了!」

本來計畫要去友人家烤肉、垂直品飲馬貝克(Melbac),當我正在街頭想著該帶甚麼伴手禮時,電話響了,友人說:「我找不到車子載你來我家,明後兩天道路都封鎖了,就算你出得了城來烤肉,也回不去城裡搭飛機回台灣。」看著街頭電視牆播著川普、習近平紛紛抵達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畫面,我不禁怒火中燒。在阿根廷經濟最為低迷的此刻,為了營造城市通行無阻、和平美好的幻象,強制上百萬人改變生活習慣、逼著旅人放棄原有的行程安排,這趟旅程壓軸的酒肉饗宴跟著G20風暴一起煙消霧散。

沿著Defensa街走,酒吧、咖啡館已經預告G20期間可能歇業,探戈酒館Bar Sur的經理麥克說:「很多路都封鎖了,客人進不來,我們要怎麼營業呢!」再過兩個路口,菜攤的阿姨提醒我多買幾盒藍莓,因為明天可能送貨車進不來,她的店也不開了。街頭瀰漫著大伙準備棄城遠走高飛的氣氛。報攤的頭條全部是G20,被報紙押在下方的雜誌,露出一角的封面故事:南美自由盃的決賽發生暴動,河床隊(River Plate)的球迷用催淚瓦斯和石塊攻擊博卡青年隊(Boca Juniors)的巴士,造成多人受傷、司機昏迷。

阿根廷等了好久終於等到南美足球盛事的最後冠亞軍全是自家人、布宜諾斯艾利斯最強的兩支勁旅將要對決,沒想到遭遇球迷鬧事,賽程無限延期,我的看決賽計畫也被迫取消。球迷的暴動讓城市更加不安,G20的舉辦無非火上加油,對政府不滿的情緒籠罩街頭。天很藍、風很輕、雲很飄,但城市的負能量爆表。

沒想到這趟南美旅程的終點讓人萬念俱灰。在走回住處的路上,瞥見一間小小的酒鋪,卡法亞特(Cafayate)、聖地牙哥河谷、還有大量的門多薩葡萄酒優雅的排滿貨架,從非主流的阿根廷西北產區、烏拉圭葡萄酒,到智利與阿根廷的一級戰區,過去三個月我走過的酒途幾乎都在架上重現。美洛、坦納、馬貝克、特羅托斯,我像在盤點回憶錄般一瓶一瓶的放在籃子裡。我問:「你們明後天會營業嗎?」老闆璜(Juan)說:「當然會,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天天營業。」我說:「不過G20不是造成很多店無法做生意?」他笑著說:「那我們更要開,在這種節骨眼,我不能背叛我的信徒。」眼前亮起光明燈,當整個城市都要棄我而去時,這間酒鋪對我不離不棄。

酒鋪開著、公寓對門的肉舖開著、旁邊的菜攤也開著小門,靠著這些,我和友人可以愜意的在下榻公寓的小院子開心度日。今天煎牛排、明天烤香腸、後天煮雞湯。隨著天光灑在院子的角度,紅酒、白酒、氣泡酒一瓶一瓶的開,當然,還有馬黛茶,小小的院子像是無邊無際的大草原,把我們帶離了受困的城市,G20的最新進展與街頭的抗爭,都與我無關。

我們喝著酒,想著幾天前在彭巴草原躺在吊床上,看書、飲酒的時光,回味著懷著四個月身孕的Mercedes帶著我們騎馬走逛草原的那個早晨。天寬地大、杳無人煙,前不著村後不著院的大塊風景,給我很大的安慰與安全感。看似跟世界斷了線,可是卻是重新跟自己連上線,清晰的知道呼吸是為了自己、喝酒是為了自己,一切的感官都是如此直接。當眼前的風景是那麼靜好時,Mercedes的馬突然發狂,差一點把她甩到草地上。但她以堅定的眼神、靈活的身手馴服了不受控的馬,一點都沒因為自己懷有身孕而膽怯或慌張。在草原上生活多年的Mercedes,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以自己的節奏過日子,看似隱世,卻是更靠近世界本來應有的面貌。她看似生活在世界的盡頭,其實是看透了世間的奧秘。

再次走進酒鋪,璜問我:「被困的時光怎麼度過?」我說:「繼續跟你買酒,繼續在小院子裡吃喝。」他問起了我的旅程,我從幾個月前的玻利維亞說起。他說:「為何是玻利維亞?」我說:「因為酒的緣故。」他會心一笑,就像三個月前我剛抵達拉巴斯(La Paz)時,Gustu的經理Bertil給我的笑容一樣,那是對於酒友會踏上酒途而給予的支持表情。因著對玻利維亞高海拔葡萄酒的念念不忘,我在2018年重返這個南美洲的內陸國,Bertil給了我他心目中理想的酒莊名單以及酒友名冊,我依著線索一路南下,跳過了知名景點烏優尼(Uyuni),也不在意恐龍在這個國家留下的神祕腳印,我只想堅定的走在酒途上。

酒會帶路。她把我帶進蘇克雷的法國使館內,過了一個月的暢飲人生;她又帶我穿過安地斯山的險途,千迴百轉溯至玻利維亞在西班牙殖民時期最初的葡萄酒故鄉卡馬哥(Carmago)。然後,我再帶著卡馬哥釀酒師的託付,背著他所釀的自然酒前進阿根廷、把酒運至超過三千多公尺高的蒂爾卡拉(Tilcara)葡萄園。接著,再從高山行旅至河谷、翻越數個山頭,在酒神指引下,把酒送至卡法亞特(Cafayate)的釀酒藝術家。做為酒神的信使,我往往走進一個酒區最神秘、遙遠的酒莊,這個酒莊總是熱切說著下個酒莊的故事,下個酒莊又總是含著眼淚說著與上個酒莊結緣的過往。在宅配酒的南美公路上,一路暢飲、一路聽故事、一路被照顧。我是個闖入者,因為酒的緣故,立刻被接納為家人,在杯觥交錯與永無止盡的烤肉中迷醉。

運酒所至之處太夢幻也太遙遠,每一個見面猶如彗星撞地球的機率,彼此都知道之後再相會不知道要越過多少千山萬水,只能把握當下,從相遇的那一刻一直喝到夜很深很深為止。一起暢飲的朋友,都住在遺世獨立之處,有著自己的一方天地、過著自己的時區,彷彿置身在世界的盡頭。但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一切都以酒運轉,活出迷人的姿態與堅持。

酒會領路,總是把我帶進世界盡頭的盡頭,就算造訪尋常的風景也在酒的暗示下另闢蹊徑、感受了不尋常。隨著梅茲卡爾(Mezcal)的煙燻味,流連死者和生者同歡的墨西哥亡靈節,在屬於愛的節日裡卻經歷著殘酷風暴;喝著Piscola瞥見智利的隨興與憂鬱,原來pisco sour只是武裝自己的味道;飲著甘蔗酒(cachaça)在巴西薩爾瓦多墜入森巴魂的的最深處,有費洛索(Caetano Veloso)的音樂相伴,還有誰會想念里約;循著坦納(Tannat)的滋味、和著大麻的香氣進入讓人眼睛一亮的烏拉圭,看見加萊亞諾(Eduardo Galeano)筆下融合美麗與憂傷的陽光與陰影。

酒會繞路,在國與國的疆界間,把我帶進充滿傳奇與神話的旅程,雖然事後想來莞爾,但因為酒魂相伴,她讓我克服了人在遙遠之地的不安與徬徨,在酒神的加持下,沒有到不了的地方。我清醒的記得在波羅地海深不可測的靈異沼澤旁,喝著Black Balsam聽著黑魔法傳奇,醇厚的滋味鎮定我的膽怯。我懷念著在諾亞方舟下錨的亞拉拉山旁,喝著如絲綢般的亞美尼亞白蘭地,即使旅程常走進歧途,但這個長達六千年的釀酒古國引我進入飲酒的純真年代。她是那麼邊緣的國度,然而她的歷史幾乎等同人類發展史,拎著酒杯絕對會相信亞美尼亞是宇宙的核心。

跟著酒的滋味,我進入了北極、闖入了南極,酒,絕對不是極地行遊的賣點,但卻是我的解藥。在苦等北極光數日無果時,因為有伏特加相伴,永夜都變得有永晝的神采。在南極之旅槓龜、必須在海上漂流八日時,結合南極冰風暴的各式調酒調和了情緒的沮喪,也彰顯大自然的無常。酒化解了旅程的絕望、展開南冰洋的酒途,在這條航道上,暢快跟謝克頓、史考特、阿蒙森等人舉杯,酒,開通時光旅程。

七月九日大道(Avenida 9 de Julio)湧進了抗議的人潮,我從Estados Unidos街拐進我的住所,聖特爾莫區在封城三天後宛如遺世獨立的小王國。隔壁的院子傳來陣陣烤肉的香氣,鄰居說:「管他G20還是世界要毀滅,日子還是要過、肉還是要烤、酒還是要喝。」不管時局多糟糕、不管旅程多慘淡、不管對於未來之路有多麼心驚懼怕,慶幸自己是酒神的信徒,在酒途上,先喝一杯,酒會為旅程開路。

(本文為《喝到世界的盡頭 酒途的告白2》序文)

Tuesday, June 04, 2019

赫爾辛基,非關愛情摩天輪





我每天出門都會經過這個摩天輪,但它並沒有激起我搭乘的慾望。它不像是日本的摩天輪,總是在洋溢甜蜜消費氣氛的商場旁,可作為資本主義愛情的見證;也不像倫敦眼,轉一圈就好像把007的前世今生看了一輪,大英帝國的魂魄也跟著一起旋轉。芬蘭赫爾辛基港口的摩天輪孤伶伶的立在波羅地海旁,周邊的建築沒有太大的特色,它像是一尊港口工業區裡的機具,激不起浪漫的想像。直到有一天,有人跟我說:「那摩天輪上面有兩個是桑拿車廂,可以在空中做三溫暖。」我眼睛一亮。

在芬蘭旅行會愛上桑拿,尤其在微涼的春天造訪,桑拿有如人體能源基地,供給滿滿的熱能來對抗春日冷不防的寒風。相較於芬蘭北歐風的設計、家飾,我更喜歡考察他們的桑拿,這個連打仗都要在戰地建桑拿室的國家,對桑拿的堅持跟講究,已深入到每個人的基因。就像史奴比的朋友奈勒斯一樣,要拖著安全毯才能面對世界,桑拿是芬蘭人戒不掉的安全毯。走進桑拿室,發現臉部線條本是僵硬的男男女女,在熱氣與蒸氣燻烤下,表情紛紛融化、變得柔軟。我常見幾個男人在桑拿待到極熱後,圍著一條大毛巾,坐在桑拿店門口喝著啤酒。他們的臉和胸膛都紅通通的、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那種自在和放鬆與他們面對外人時慣有的羞赧完全不同。

在赫爾辛基的旅程,幾乎每天都是以桑拿當作一天的收尾。去了老舊卻很有生活味道的社區桑拿,也在摩登的桑拿室裡用帶葉的樹枝拍打著肩膀、亦造訪了港口旁像是運動場的大型桑拿,烤完後還可跳進波羅地海游兩回。游著游著又看到那尊巨大的摩天輪,那兩個桑拿車廂格外引發我的好奇,眼睛睜再大都看不見裏頭是甚麼模樣。我說:「我們應該去挑戰空中桑拿!」友人說:「我來找幾個朋友一起去,來分攤那個包廂的錢。」

兩天後,我們共五個人去了桑拿摩天輪。一切程序就跟去一般的桑拿一樣,只是我們褪下衣物後要進入的空間是會轉動的摩天輪。包著浴巾、光著雙腳,踏進特製的溫暖車廂,芬蘭桑拿特有的木頭味道襲來。不同於進尋常的桑拿總是先找好一個可以舒服躺靠的位置、然後閉上雙眼,等待全身飆汗;一進桑拿摩天輪,大家的反應都是站在窗口,想居高臨下的看赫爾辛基這個城市。眼前只見大片綠地與湖泊包圍了這個港都,相較於綠地,城市好渺小。從高處觀看才理解芬蘭被稱為千湖之國的原因,波羅地海、森林、都會都在腳下,一切好平,就跟這個國家人民的性格一樣平靜。

賞完景後,我們才安心地坐在木製發燙的座位上,感受桑拿的熱氣。相較於過去幾日體驗的桑拿總是幽暗、像是置身某個防空洞裡,轉上天際的桑拿摩天輪好明亮,隨意望出去都是巨大的藍天,我們是在溫暖的飛行器裡做三溫暖。摩天輪轉了一圈,門打開了,陣陣的涼風吹進來,事實冷卻車廂內的溫度。然後繼續旋轉著,享受大汗淋漓的暢快。再轉一圈,門又打開,披著浴袍走出去,跳入旁邊的按摩浴缸裡,呼吸冰涼的空氣。冷熱調節得宜後,再走進摩天輪,繼續蒸烤著。

我們跟著摩天輪的節奏,進進出出桑拿包廂。渴的時候在旁邊的小桌沙發喝著氣泡飲料、熱的有時候則泡在按摩浴缸、想要流汗賞景時就再進入摩天輪,自在的像是包下一個摩天輪、開了一場桑拿派對。儘管桑拿摩天輪價格不菲,一小時要240歐,但可45人一起共享,平均下來的費用其實和城裡很潮的桑拿店價格差不多。

我沒在這個摩天輪裡發現愛情,也沒看到錢潮蜂擁而至的愛情產業鏈。但在世界各地常見的摩天輪機具裡,赫爾辛基展現了國家的文化與特質,把引以為傲的桑拿文化送上天。那麼特殊的摩天輪當然可以很商業的操作成地球上最屌的摩天輪,甚至可以把每個車廂都變成桑拿包廂、用Hot Hot車廂做聳動的城市行銷。但,芬蘭並沒有這麼做。這巨大的摩天輪只有兩個桑拿包廂,其他的就是12歐元就可以搭乘、賞景的摩天輪。它尋常的運轉,那兩個車廂有如彩蛋,知道的人會會心的一笑,彷彿在這個城市藏了個秘密。

因為有秘密,才會對一個地方念念不忘。

永續的觀光從來不是砸大錢搞新的建設,或是靠辦大型的活動衝一波短暫的人氣,讓人著迷且想一訪再訪的,總是他方的日常。桑拿是芬蘭人的日常,低調是芬蘭人的性格,看來平淡無奇的赫爾辛基港口摩天輪,巧妙的結合芬蘭的文化與特質,透過奇幻的空中桑拿,再串連獨享的按摩浴缸與休憩空間,給予旅人在這個城市擁有一座摩天輪的私密感。從脫下衣服、走進摩天輪的那一刻,即開啟了和赫爾辛基的親密對話,它是那麼平凡,卻又那麼難忘。

反之,若是長長的人龍、包裹著浴巾,等候著進入全是桑拿的摩天輪包廂,那種私密的體驗瞬間瓦解,魔法盡失。人來了,錢來了,卻賠掉了城市的性格與未來。

(原文刊載Okapi   2019.4月《玩真的》專欄)


Wednesday, May 29, 2019

最重要的音樂節在首都一千公里外 智利火山口下的音樂奇蹟






初夏的智利湖區小鎮Frutillar非常安靜,它靜靜的依在Llanquihue湖畔、默默的注視對面的奧索爾諾火山(Volcán Osorno)。小鎮的地標湖濱劇院(Teatre del Lago)開始張貼智利夏天最重要的Semanas Musicales古典音樂節海報。將在1/27日登場、為期九天的音樂盛會是年度盛事,總計有四十個來自世界各地的表演團體參與盛會。原本默默無名的小鎮,因為在地德國移民持續五十一年的堅持,而讓Frutillar的古典音樂節成為智利具指標性的音樂饗宴,馬友友、安娜-蘇菲•穆特都曾在這個火山旁的音樂廳演奏。

湖區的文化工作者Veronica說:「南北距離長達四千公里的智利,當然有所謂的城鄉差距與資源分配不均的問題,但距離首都聖地牙哥將近一千公里的Frutillar卻可以將樂迷吸引至此,這完全來自在地的力量。」Frutillar是典型的德國移民村,十九世紀中葉大批德國人移民至此,開始農牧生活。但在五十一年前,在地人開始舉辦Semanas Musicales(音樂節或音樂週),原本只是地區性的盛會,後來漸漸有了口碑,參與的國家越來越多,成了南美洲知名的音樂節。當2010年湖濱劇院(Teatre del Lago)開幕,國際化的表演場地加上專業的管理,迅速地將Semanas Musicales推向國際。僅兩萬多人居住的Frutillar不再只是音樂小鎮,而成了智利古典音樂的重心。

由Schiess家族建造的湖濱劇院造型俐落,它低調優雅偎在湖畔。劇院導覽員Anna說:「劇院其實是以德國穀倉的造型作為設計藍本,我們是新的劇院,但我們在外觀上不求標新立異,而是要融入這個傳統德國移民村的樣貌,跟旁邊的教堂、房子有協調性。」由於劇院的訴求主要是為了音樂會,所以透過精準的技術,打造號稱是拉丁美洲聆聽音樂時,耳朵最舒服飽滿的音響空間。

儘管湖濱劇院開幕後,得到音樂界的一致好評,建築本身還獲得德國IF等設計大獎,但Schiess家族不斷強調,打造劇院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教育,尤其是湖區週邊孩子的藝術教育。Anna說:「相對於都市的小孩,這裡孩子學習音樂的資源非常少,為了培養孩子們的興趣、讓孩子有走上音樂之路的機會,我們開辦Richter Arts school,學校教育和劇院的空間緊密結合,讓孩子可以學習樂器、合唱、芭蕾舞等課程。」根據統計,每年有兩萬名學生參與湖濱劇院的教育計畫。

就Veronica觀察,過去許多旅人來智利湖區是沉醉山湖美景,所進行的活動無非是山區健行或是湖濱的水上活動。音樂節闖出名氣後,有越來越多人是專程一月底二月初來,就是為了一睹名家風采。因為音樂節長達一週,旅人除了參加音樂會,還會認識湖區的傳統文化、原住民藝術,對地方經濟與發展,有正向的幫助。Veronica說:「湖區如果只是靠觀光,那會一直消耗自己。但音樂節讓湖區小鎮找到自己的定位,可以持續發展,旅人也因為每年節目不同而一來再來。」

在湖濱劇院的展覽空間看著音樂節一路演變的歷史,不得不驚嘆地方力量的集結足以撼動歷史。從聖地牙哥來參觀的愛樂人Franco說:「我以前都沒有想過我會到離開聖地牙哥一千公里的小鎮看音樂劇,但這裡太完美了,劇院就在火山前,有好的節目我就會飛來看。」他繼續說:「是不是這種發自民間、不是仰賴政府出錢補助的活動或空間才能永續的經營呢?因為政治目的的撒錢,總是只有瞬間煙火的效果。」我不禁無奈地笑了,跟他分享著在太平洋另外一側的台灣現況:絕大部分的展演空間是政府出資興建,大部分的藝文展演都仰賴政府補助,美麗的場館常在開幕後,陷入營運災難。或是,轉型成蚊子館。


坐在湖濱劇院前的廣場看著這方清澈的湖水,小鎮的中學生剛好下課,一群人聚在廣場前野餐。他們跟我說這附近的火山在不久前才爆發,我說:「你們不會怕嗎?」男孩說:「智利就是火山、地震多,知道怎麼逃就好,沒什麼好怕的。」學生們下午要去劇院上免費的音樂課,他們問我之後還會來Frutillar嗎?我看著手心緊握著「Dance Me」(該演出啟發於Leonard Cohen音樂)的傳單,篤定地、點點頭。


INDEX
*Semanas Musicales音樂節/www.semanasmusicales.cl/今年的音樂節時間為1/27-2/5
*湖濱劇院www.teatrodellago.cl

(本文首刊於新活水網站專欄【他方--黑暗之星】)

當日本重啟商業捕鯨之際,造訪世界盡頭的鯨豚博物館



我非常喜歡鯨魚,只要有賞鯨的機會,都會把它列為首要行程,即使觀賞距離常常淪為遠方的小黑點,但透過望遠鏡觀察,依然可以給我巨大的滿足。會去南極三次,一部份的原因是因為想再看看南極海域的鯨豚。當在船上看到遠方有二、三十隻鯨魚噴著水柱,有如目睹宇宙裡的魔幻景致。

可能是因為這種感情因素,對於日本將在今年重啟商業捕鯨感到無法理解,儘管日本政府有其義正嚴詞的說詞,但見識過捕鯨站那血淋淋的場景還是會感到不安。此時此刻,想到在地球盡頭有一個長期投入鯨豚研究的博物館Museo Acatushun,分外傷感。博物館的創辦人Natalie Goodall經歷過人類為了捕鯨血染南極海域的歷史、目睹保育運動的崛起,更全心投入鯨豚研究,小小的博物館卻是南美洲鯨豚研究的重要基地,為血腥海域的黑暗之星。

博物館位在賀伯頓農場(Herberton Estancia)內,該農場距離阿根廷最南端的城鎮烏蘇懷亞市區約一個半小時車程,是一百多年前英國傳教士Thomas Bridges所建立的農場,也是火地島第一個農場。Thomas Bridges的兒子Lucas Bridges所寫的書《地球上最遙遠的角落》(Uttermost Part of the Earth),是第一本描寫火地島人文景致的書籍,啟發許多旅人探訪火地島的渴望、希冀深入所謂世界的盡頭。美國生物學家Natalie Goodall也是受到這本書的啟迪而探索南美、直抵火地島,在這個農場認識Lucas Bridges的姪子Thomas D. Goodall,當時Thomas是這個農場的經理,兩人相戀結婚。70年代Natalie和丈夫在世界盡頭經營農場之餘,也開始她的生態研究與生物採集工作,甚至在2001年於多方資助下成立了博物館Museo Acatushun,收藏超過2700個海洋哺乳類(鯨豚)和2300個鳥類的骨骼,是南美洲很具代表性的鯨豚研究中心。

祕魯海洋生物學家Eduardo說:「火地島向來是阿根廷最荒涼、偏僻的遠方,Natalie在生態研究的荒原中,踏實地做採集。今日許多鯨豚愛好者,為了目睹這個博物館,而特別造訪此地。」我走進了這個用鐵皮搭建的「博物館」,碰到正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讀生物研究所的Julio進行導覽,他今年在這裡駐點兩個月,在幫忙製作標本、清洗企鵝與鯨魚骨頭之餘,還要進行導覽工作,他說:「這個博物館一直提供學生在此實習研究的機會,雖然Natalie於2015年過世,但是這個地方依然積極的運作,這裡不只是博物物館,也是實驗室。」

博物館裡展示了巴塔哥尼亞海域與南極海域的鯨豚品種,而且在牆上畫出鯨豚的實際尺寸,讓觀者直接感收到他們的身材。Julio的講解深入簡出,且鼓勵大家觸摸骨頭、牙齒、感受骨骼的重量,參觀者很快的掌握物種的奧秘。看完展覽館後,Julio帶我們到相鄰空間的研究室,許多研究人員正專注的做標本,Julio站在一個有上百個抽屜的檔案櫃前,拉出一個小抽屜,裏頭就是一整附的企鵝骨頭。Julio說:「這個研究中心將很多物件完整的建檔,讓對這個海域有興趣的研究人員,可以在這裡找到豐厚的資料。」

走出研究室,外頭的草地上放了好幾具鯨魚的骨頭,Julio指出,Natalie在70年代開始做鯨豚研究,見識了南極海域濫捕鯨魚、鯨魚消失、鯨豚保育意識的崛起、鯨豚重現的歷程,所以對海洋哺乳類特別有感情,Museo Acatushun透過這些研究、分享、加強大家的認識觀,他說:「當你越認識他們、了解他們,你就不會傷害他們。」

日本宣布要重啟經濟捕鯨,儘管他們發表了很多數據關於重啟捕鯨並不會造成生態威脅,甚至是維繫生態平衡。但生態系統自有其運行的法則,人類的介入真的是「維繫」嗎?或許我對捕鯨的反感過於感情用事,但當造訪過地球盡頭的鯨豚博物館Museo Acatushun,即會明瞭,就是因為這些生物學家義無反顧的感情用事,才增進我們對於物種的了解、開啟對地球奧秘的認識,一旦認識了,呵護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撲殺。

Index
Harberton 農場/www.estanciaharberton.com
Museo Acatushun/www.acatushun.org

(本文首刊於新活水網站「他方」專欄)

Saturday, December 15, 2018

在奇洛埃島住在面向大海的房子 Chiloe-- Palafitos Emilio y Ester









因為想看智利巴塔哥尼亞北部的模樣,所以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湖向左轉,進入智利。這一階段的旅程完全是靠想像,之前沒有仔細的規劃。實際進入智利才發現這裡的地形破碎,不像阿根廷靠直挺挺的RN40一路就到Bariloche,我必須搭車、轉船數次才能到達想要去的目的地—奇洛埃島(Chiloe)。

花了四天終於到了這個島,這一路經過Carretera Austral地區,雪山環繞且有美麗的溪谷,搭車、轉船、健行都很享受,一路上碰到的智利人良善的讓人感動。會想要來奇洛埃島,其實只是想住在一個老房子裡,徹底放空幾天。相較於達爾文在這裡寫下的自然筆記,我更想窩在可以看到大海的傳統高腳屋裡(Palafitos)數日。造訪的這幾天,天氣多半陰雨綿綿,很像台灣的冬天。

所住的民宿Palafitos Emilio y Ester 是超過百年以上的木造高腳屋房子,主人Henry把祖父母留下來的房子打理得很好,他撿拾許多漂流木結合此地風行的編織,手做許多家具裝飾這個房子。房子面向大海,有一個很大的露臺,可以從露臺推著獨木舟下海、優游海灣。有意思的是,來這裡住的旅人多半是獨行的旅行者,我遇見一個德國人、一個智利人、一個波多黎各人,由於陰雨綿綿,我們多半窩在壁爐前各做各的事。每到傍晚我會調Piscola、煮自己的晚餐,Henry則聽著佛經(是的,西文的佛經講道),窗外的海浪聲一陣一陣的襲來。

相對於智利的名山勝水,奇洛埃是小景點,沒有不去會遺憾的重要景區。Henry完全不會講英文,也不用翻譯軟體,但他把西文講得很慢、很清楚,總是確認我有聽懂才再講下去。在他的推薦下,我在這個島有很愜意的健行、吃到很豐盛的海鮮,還有全然的自在。他也是我旅行到現在,對咖啡最堅持的主人,早餐的餐桌不是Nescafe,而是他精心條配的咖啡粉、以濾杯沖出來的咖啡。是的,在這裡天天被咖啡的香氣喚醒。

Thursday, December 13, 2018

喝酒的勇氣 前進玻利維亞酒鄉Camargo






會重返玻利維亞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對這裡的高海拔葡萄酒很有興趣。兩年前在La Paz的Gustu餐廳喝過幾款後,印象深刻。這一次再去Gustu,侍酒師Bertil又跟我介紹了幾款自然酒,讓我更確信一定要去Tarija那一帶瞧瞧。

然而在Tarija卻是有點小失望,參加了一個下午喝五攤的酒莊品酒團,去的都是玻利維亞的重要酒廠,所喝的酒大致在水準以上,可是卻少了我在Gustu喝到那幾隻的鮮明個性,於是我決定去找釀出那款帶著舒服的酸味、又有多種層次的釀酒師Amane。

本以為Amane 是在Tarija近郊工作,聯繫之後才發現他所在的Camargo離Tarija約兩百公里,搭車要三到四小時。照計畫室是明天去的,但今天一早聽到明天全區大罷工,會封鎖聯外道路,誰也走不了。我在Whatsapp打著:「明天罷工,公路二十四小時封鎖,我沒辦法去,我看下次好了。」但「下次」這個字眼在這個國家, 好縹緲。那麼遠又那麼偏的地方,「下次」有如嘲諷。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竟然寫:如果方便的話,我現在就搭車去找你,應該四個小時後會到。

只穿著薄襯衫、短褲和夾腳拖的我,胡亂地跳上一台塞滿人的小巴,我被擠在中間。所有的人都是穿著厚厚的衣服,我的穿著很不合時宜。小巴往山裡開,越開越高,風越來越冷(我才明白為何大家都穿大衣),路程要翻過一個三千多公尺的山頭才會到Camargo。天候和路況很差,山上的霧濃的看不清路,加上下著大雨,小巴的雨刷壞掉。車裡又濕又冷,我的背無法往後靠、腳只能維持八十度彎曲,心裡非常懊惱為何要去。更恐慌的是,魯莽的決定要去,卻沒想好回來的交通,若半夜十二點以前沒回到Tarija,我就會面臨道路封鎖,連要去阿根廷的計畫都會被牽連,更焦慮的是,我的簽證要到期了,明天罷工讓我連去辦延簽的可能都沒有。

翻了幾個山頭,天氣竟然改變了,是乾爽、舒服的高山氣候。兩個小時後,司機把我放在一個「我覺得應該是這裡」的某個招牌下。想當然的,滿目荒涼。我站在路邊,心想如果Amane十分鐘內沒出現,我就要想辦法回Tarija。

等到第八分鐘,旁邊廢墟的一個小門走出一個日本男子,他跟我說嗨,然後說:「歡迎來到玻利維亞,罷工是常態!」他領我走到廢墟後頭的另一個鐵門,打開門是一個漂亮的庭園,庭院面對河谷,河谷有幾個小片的葡萄園。他帶我去他的釀酒室,零電力、他用希臘羅馬時代習慣使用的陶甕釀酒。他說:「這兩款知道你要來,就立刻拿出來醒著等你。」他看透我的心思和焦慮,接著說:「無須焦慮,有一台計程車今晚要回Tarija,你可以跟我另一個鄰居共乘回去。」路途是那麼遙遠、時間是那麼有限,在道路封鎖之前讓我們盡情的喝吧!

曾在法國、義大利、智利學釀酒並在酒廠工作的Amane,為了落實心目中純粹自然酒的理念,最後找到了玻利維亞,對他來說,所在的Valle de Cinti是完美之地。從我一抵達到星星亮起,酒杯沒有空過。

他問起我之後的路線,我說要去Tilcara 還有Cafayate,他說:「這兩個地方都有很棒的葡萄園,也有很好的釀酒師。可以麻煩你幫我帶酒給兩個釀酒師嗎?」我欣然同意。

我成了酒的信使,要帶著玻利維亞酒往另一段酒途前進。

Monday, December 10, 2018

穿越切.格瓦拉的年少時代 走訪Cordoba切的故居


^切的日記 

^切遊歷南美洲所騎的同款機車 



Cordoba的小型巴士站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大家的目的地相同,要去車程約一個小時的Alta Gracia,那裏有一間房子,是Ernesto Guevara還沒被稱為切(Che)的時候,所得住的地方,它紀錄了一個革命者的年少時代。

阿根廷的第二大城Cordoba是個大學城,該國的第一間大學就是在Cordoba,此地除了有歐洲移民帶來的古典風情外,更有年輕學生與生俱來的自然奔放活力。而在Cordoba近郊小鎮Alta Gracia的耶穌會牧場和街區(Jesuit Estancia Manzana Jesuitica y Estancias de Cordoba)因為具有在南美洲的歷史文化意義而被列為世界遺產,是該地觀光局宣傳的重點之一。但這些榮耀都比不上切.格瓦拉為這個小鎮帶來的風采。雖然切.格瓦拉只短短的在這裡度過少年時代(1935-1943),然而相對於他短暫有如花火般的人生(1928-1967),此地佔了他人生五分之一的歲月,是最天真的一段時光。

當然,從巴士站走到現已變成博物館(Casa del CHE Museum)的切.格瓦拉少年住宅的路上,可以看到各式各樣販售和切.格瓦拉有關的商品,他所象徵的革命、熱血、夢想等精神,已經成了文化圖騰,被大量的轉印在T恤、海報、馬克杯上,甚至在世界各地彰顯抗爭精神的塗鴉上都很常看到他的頭像。儘管切的肖像被商品化到幾乎讓人無法忍受,可是對於購買的人來說,能擁有切.格瓦拉的某個東西,似乎可以證明自己的心還沒老、夢想還沒有遠去、人生的火花還在。

切的少年住宅是一個舒適的宅院,導覽先生說:「Ernesto一直被氣喘所苦,他的父親為了讓他的體質改善,而把家搬到了氣候舒適的Alta Gracia。他們的家境不錯,你看在那個時代,他就已經被留下了那麼多精彩的照片。」切的父親擁有馬黛茶園,經濟狀況極佳,他們所居住的這棟房子附近有一間維多利亞式的旅店兼賭場,他的父親常去那裏賭博,而博物館的牆面上亦有一張很大的照片是一家人在賭場游泳池畔的合照。年少的切表情天真,當時他怎麼會知道日後的人生會為這個世界帶來如此巨大的力量與能量。

轉進青年時期的房間,迎面而來就是那台摩托車。1951年12月29日,他和好友Alberto Granado開始摩托車拉美之旅,一路騎進荒涼的巴塔哥尼亞地區,再轉入智利、祕魯、行旅至亞馬遜流域,再接著進入巴西、哥倫比亞,最後抵達委內瑞拉。那趟旅程,開啟了切的眼界,他走出富裕少年的舒適圈,發現拉丁美洲受壓迫的真實面貌。電影《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紀錄了這趟旅程,而這個房間在地圖上標誌出的旅行路線,讓人實地的感受到這趟壯遊對他的影響。而最讓我揪心的是,在摩托車和旅行地圖之間的牆上,嵌入了一個小盒子,裡投放的是摩托車日記旅伴Alberto的骨灰。Alberto在2011年逝世,他的遺願就是希望能把骨灰放在這個房子裡,這是他們年少時夢想起飛的地方。

博物館另外一半的空間展示的就是和切.格瓦拉開始從事革命行動有關的照片,這些氣宇非凡的影像應該都是切迷所熟悉的。他的日記和一些旅行文件也被妥善的收藏,不少參觀者將眼神停駐在展櫃裡他那整齊又堅定的日記筆跡許久。

2006年卡斯楚與查維茲也來了少年切的家,留下了簽名;切在這裡的時光應該是拉美狂人無法理解的。雖然切的形象在拉丁美洲幾乎無所不在,然而在這個房子裡所呈現的年少時代是如此的具體、純粹,對照日後他所點燃的革命之火、帶動的民族自決,這裡的環境安逸的讓人心疼。

走出切的年少住宅,導覽的人問我:「他在台灣很有名嗎?」我說:「是吧!」他很疑惑地說:「台灣那麼民主,應該是不需要英雄的國家。」是啊,或許我們不需要英雄,但我們需要作夢的勇氣。

INDEX/Casa del CHE Museum
www.altagracia.gov.ar

(本文原刊載於2018/10/31新活水「他方」專欄)

Sunday, December 09, 2018

原來Messi是在這裡長大 巨星的年少時代







一直想來Rosario,這是必須專程來,且獨自來的地方。

在巴士站的旅遊服務處拿了地圖,服務人員建議我去國旗廣場、河邊、沙灘還有公園。我差點脫口而出:「我想去梅西家。」我給她看了一個壁畫的截圖,壁畫是世界盃前,Rosario 的藝術家聯手畫了好幾個牆面,為梅西集氣。不知為何,我一直記得這則新聞,還以爲這是Rosario 的一級景點。

她看了一眼,很疑惑,問了同事,兩人電腦查了十分鐘,然後她說:「找到了,在他家附近。」(阿國人對梅西真冷)

我說:「我想去看。」

她說:「有點遠,搭公車50個街口吧!妳到那再找一下,在社區裡。」

她給我公車號碼,我想都沒想就跳上公車。公車離城市越來越遠,房子越來越矮。

我在uriburu街下車,放假的週一上午,路上沒什麼人,也沒什麼車。環境安靜的讓人有點害怕。憑著不知從哪裡來的直覺,我往某個巷子的牆面找,然後找到一幅又一副的壁畫,電線桿上畫著藍白10,地上的交通標線,也是藍白。

這裡是他出生的地方。

社區很安靜,但狗很兇猛,我稍一靠近就狂吠,我不敢逗留太久,只碰到一個在洗車的大叔。

回程的公車上,心滿滿的。還轉去看梅西開始踢球的第一個球場Newell‘s Old Boys的外觀,遇見小球員正在練習。

Rosario心願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