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ugust 06, 2014

給J羅的信:唯一的風險是不想離開

Dear James,

 最終21,一路表現亮眼踢進六顆球的你,無緣帶領著球隊進入八強,你落淚了,和David Luiz兩人赤裸著上半身,相擁而泣。我也莫名的流下淚。這一路跟著你過關斬將,靈巧的踢過希臘、遊走象牙海岸、橫掃日本、擊潰烏拉圭,最終,在巴西的腳下失足。你的淚水是黏的,串起了全世界對你的關注,眼神無法再離開那身黃色球衣,這情緒如同你們觀光局的宣傳標語:哥倫比亞,唯一的風險就是不想離開。(Colombia, the only risk is wanting to stay

  我不知道你的淚水是不是源自於老是喜歡下雨的安地斯山系旁的國度,就像我在波哥大喝著咖啡調酒時,突來的滂沱大雨沒讓老闆不安,他反倒幽幽地說:「波哥大有一個破碎的天空,天空隨時會裂開,總在你想不到的時候下著雨。」離開波哥大的夜晚是雨夜,攤在計程車上,滑過走了好幾次的老城區La Candelaria,大廣場在左邊、馬奎斯文化中心在右邊、Botero的藝廊在後方,車速慢慢的在兩千多公尺高的城市爬上爬下,城市的樣貌在臨別時重組。初來乍到時的膽怯、不安、毒梟的傳聞,在旅途的最終都成了城市裡稀疏的燈火,黃光綠光藍光印在沾滿雨水的車窗玻璃上,交錯成迷茫的萬花筒。

 電台正放送著小天王Maluma的冠軍單曲Pasarla Bien(美好的時刻),不諳英語的司機看我撇著頭望著窗外,問我:「OK?」我笑了笑說:「沒事,看風景。」在停紅燈的短暫片刻,他拆下了前座座椅的靠頭枕,用眼神與表情示意:這樣視野比較好。在城市公路的高點,彎曲轉折彎曲轉折,眼前的燈火一層又一層,就如同我剛抵達時一路攀爬到市區一般,只是當時迷惘、不確定、甚至擔心無聊。然而,回程這一路,他像知道我的心思般,開得很慢很慢,思緒跟著燈海閃爍,parque el Tunal暖陽下的小丑表演、自願陪我走過半個城區的男孩、泡在熱巧克力裡的起司早餐SantaferenoBotero畫裡胖的慾望流出畫框的女人、玻利維亞廣場上的氣球人、旅館前方每天早上八點準時開挖的電鑽聲響,全部溶在Maluma的音樂、也溶在告別的雨夜裡,一切變得很黏人。

  機場到了,司機貼心的遞給我面紙,用眼神問我還好嗎?這多雨的城市讓人的眼眶不由得的積水。他貼心的幫我提行李,靦腆的掏出一張名片給我,吞吞吐吐的說:「Next time…」然後就靦腆的笑了起來。我點點頭、揮揮手,進入機場時把名片折了一個痕,再次攤開:James 3118141135

 現在大家都叫你J羅,但我還是喜歡稱你James,這是濕黏雨夜裡的暗號。

(本文刊登於八月號的印刻文學生活誌)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