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19, 2006

人算不如天算 再見聖母峰

或許我真的是屬於無法規劃未來的人種,沒辦法太早規劃旅程、太縝密的去細探未來的每一天要做什麼?我的五月聖母峰基地營大健行在尼伯爾動盪的政局中,越來越遙遠,罷工持續著、王室準備要鎮壓,明天的遊行又是一場關鍵......。不管遊行的結果如何,政治的動盪讓人離那些群山越來越遠。原本還打算不管這個國家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去爬山,但是,當飛機不飛、巴士不開,就令我猶豫起來。

旅行不宜太早規劃,南美如此、聖母峰基地營也是如此。突然對眼前許多行程有種反感,唉!行程終究是夢!還是憑著直覺、憑著現有的假期、現有的金錢,無憂無慮的出門才自在,儘管對當地的瞭解只是幾根牛毛。

再次證明,旅行不宜規劃,出發前不能把一個地方看得太清楚。

Sunday, April 16, 2006

關於和兩個義大利男人的邂逅

 參加媒體團,有如籠中鳥,被妥善的保護,一路看花花的世界卻無法自在的飛翔。說是採訪,反而比較像被隔離,一直耽溺在出差單上所呈報的主題,對於主題之外的事情常常是漠不關心,即使想關心,帶你去的邀訪單位也希望你別分心,乖乖的跟著他們的行程走,不要在路上想採訪這又採訪那,為邀訪單位增添無法預知的風險。然而,我無法一直在籠子裡,無法一直在所有人有默契的營造的幻象中,只要有機會,就想用自己的方式認識一個地方,儘管我的方式沒有比較高明,至少,我想更貼近一點我所採訪的地點。在這一趟愛琴海遊輪之旅的採訪裡,我就常忍不住的脫逃,試圖偷偷窺看在明信片之外的義大利。

Ricky,遊輪上的歌手

 八天七夜的愛琴海航行,Ricky演唱的酒吧是我唯一想待的場所。舺板上風太大人太吵、健身房太過做作、餐廳的食物多樣但口味單一、白天的岸上觀光短小輕薄到讓人無感-----怎麼可能Santorini+Mykonos在一天內完成?Dubrovnik待三小時能對克羅埃西亞、巴爾幹半島的風風雨雨瞭解多少?不過,坐遊輪,不就那麼一回事,它像珍珠項鍊,串起海上的珍珠,給旅人美麗的景致、短暫的記憶。由於每天總要在船上走動,所以和船上的工作人員自然比較有感情,尤其在各酒吧的歌手每晚固定要駐唱,在台下坐久了,自然會和他們有些對話,Ricky就是這樣認識的。

 年逾五十的Ricky,是佛羅倫斯人,他的歌聲清亮,一點都不像年過半百的人。遊輪上的曲風如同世界各地五星級飯店的酒吧會放的音樂一樣----除了通俗還是通俗,不過由於我對義大利通俗歌謠認識不深,再加上晚上沒地方去,只好每天花七歐元點一杯冰茶,聽Ricky的現場演唱會。

 唱歌是Ricky的第一份工作,他說,應該也是最後一份工作,他很喜歡唱歌,儘管在遊輪上他必須每個晚上都唱、連唱三個月,從晚上六點到半夜兩點。雖然船會停在夢幻小島聖托里尼和米克諾斯,但他從來沒機會下去看,因為早上在聖托里尼靠岸時,他才剛下班入睡;傍晚到米克諾斯時,他正要開始在船上表演。就這樣他以歌聲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交流,有時候台下沒有超過三個人,有時候酒吧又擠得沒處站,無論台下狀況如何,Ricky總是唱得忘情。

 在一次中場休息,和Ricky聊了起來。我說:「船上食物好單調。」他說:「明天會在南部港口Bari靠岸,他要和幾個歌手一起到一家美味的餐館用餐,我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去!」就這樣,我放棄了船上豐盛的食物和他們一起下船品嚐難得吃到的南義料理。我們從港口走到老城,天氣熱但風很強,Ricky圍著白色圍巾,他說:「他的工作需要完美喉嚨,千萬不能出事!」我們穿過古城、鑽進一間門面看起來普通,裡頭的桌椅有如會議木桌的小餐廳,但是熱鬧的杯盤刀叉交錯聲,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好餐廳。Ricky的歌手朋友Carlos不太會說英語,所以我們只好一直微笑再加上Ricky的翻譯,和這位法拉利迷溝通。南義的料理清爽而嘗得到原味,尤其佐餐的辣椒醬像極了台灣的口味,拌著risotto吃,非常過癮。從前菜到甜點、再加上美酒,每個人14歐元,在物價昂貴的義大利,南義真是吃東西的天堂啊!(我在威尼斯的花神咖啡館一杯咖啡加甜點就花了18歐元)

 走出餐館、喝杯咖啡,Ricky拐去報攤買報紙,當時正是義大利大選緊繃的最後一週,Ricky很關心選情,他無奈的說:「在船上工作,讓他無法返鄉投票。」義大利的選情緊張,只有義大利人知道,作為一個觀光客,若不看電視也不看當地的報紙只看美麗的景點,絲毫感受不到當時政黨交鋒的張力。緊張歸緊張,Ricky還是要上船唱歌。

 在威尼斯下船的時候,正是義大利大選日,由於船在下午又要啟程,迎接另一批旅人,所以Ricky完全沒有時間回佛羅倫斯投票,那種失望的表情,是我這種對政治冷感的人初次發現原來沒機會參與公民權利會那麼落寞。


阿德裡,威尼斯大學中文系老師

 碰到阿德裡的時候,他已經在早上投好票,我們約在聖馬可花神咖啡館前見面。阿德裡是我的世界人朋友簡銘甫的好朋友,他是威尼斯人,從小嚮往東方的神秘,想學東方的語言,於是從大學開始就學習中文,畢業後到瀋陽再唸一年,在瀋陽時,聽到朋友談到台灣,所以他就飛來台灣學中文,還曾經到我唸過的政大英語系旁聽語言學課程。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現在在威尼斯大學教中文,但每年都會來台灣一趟。阿德裡說:「台灣真的是寶島,很小卻什麼都有,覆蓋了熱帶、亞熱帶、溫帶,景色多變而且迷人。」他也說:「台灣人比中國人有禮貌且有氣質多了,不過中國的改變也讓他每次去都有不同的震撼!」他曾經想在北京的老胡同裡買房子,經營民宿,但怕中國政府把胡同收回,弄得一頭空而作罷!不過,他還沒放棄要到麗江古城裡買房子開民宿的夢。

 阿德裡在威尼斯開了一間民宿,對台灣人來說,算是「古厝」,有上百年的歷史。他笑著說:「我朋友打電話回去跟他媽媽說他住在一間有年歷史的老房子裡時,他媽媽緊告他朋友:小心會鬧鬼。」我去的當天還陪他去看了火車站附近的一棟房子,兩層樓、每層20坪,售價約1000萬台幣。阿德裡很喜歡看老房子,他覺得老房子會增值,尤其威尼斯的房子是那麼獨特、別具風情!這是一個只能用步行或是坐船才能漫遊的城市,沒有車子、沒有機械車、甚至不能在這裡騎腳踏車。阿德裡說:「這裡是和古人很靠近的地方,三百年前威尼斯人就是這麼走、這麼過活;三百年後,威尼斯人仍然如此。」我很神往可以和古人的生活節奏一起呼吸的生活方式。義大利政府曾經想過從威尼斯火車站拉地鐵到聖馬可廣場,讓民眾可以方便的從聖馬可廣場地下「鑽」出來,結果,威尼斯人全部反對。阿德裡說:「你怎麼可以想像有人從聖馬可的地上鑽出來呢?」

 我們的步行路線還去了威尼斯大學的中文系,也是阿德裡工作的地方。這棟建築有兩百年以上的歷史,裡頭還有濕壁畫,地上是典型的威尼斯地板,很羨慕他能在如此的空間裡工作。我說:「在台灣,只要是古蹟,立刻會被圍起來,沒有圍起來,政府也會把古蹟和民眾分開,民眾很難融入在裡面、更別想在古蹟裡生活,台灣的古蹟是用看的,無法在裡頭感受。」阿德裡說:「威尼斯人一直都是和古代的節奏相處,所以對這些東西會有獨特的感情,會珍惜。我去北京想買胡同內的老房子的時候,賣方就說想來買胡同房子的都是歐洲人,尤其是義大利人和法國人!」

 在這棟古建築裡,阿德裡最近常在進行中文論戰。台灣的學習經驗,讓他覺得繁(正)體字很重要,所以他教中文時會簡體字繁體字都教,雖然課本都是簡體字。很多學生抗議:為什麼要繁體字!這根本就是沒用的字!就連阿德裡的同事也表達不滿:教繁體幹嘛!你讓我們的學生增加很多麻煩!可是,阿德裡很堅持。他說:「繁體字是中國字的根本,而且想要讀中國的古文就必須學繁體字。」學校給他很大的壓力,但他很堅持,就算他接中國的翻譯稿,他也是用繁體字翻譯。他說:「我們不能放棄文言文,一放棄,整個文學素養會立刻下滑。文革以後,台灣人寫得文章品質一直都比大陸人好。」最近,他有一位學生,接了台商的翻譯工作,很感動的跟他說:「老師,謝謝你那麼堅持教我繁體字,讓我可以和台灣人密切的工作。」阿德裡很珍惜老祖宗的東西,覺得這些東西不能輕易丟棄,包括老房子、也包括越來越珍貴的繁體字。

 我們坐在有三棵蕭瑟的樹旁的咖啡館喝咖啡,阿德裡看著窗外說:「很像幾米的畫。」他很喜歡幾米,很想把幾米的作品翻成義大利文,讓義大利人感受台灣創作者的詩意。在義大利也掀以中文熱,在威尼斯大學裡學中文的比學英語的多,阿德裡笑著說:「還好當初我沒有選擇去念阿拉伯語言系!」

 我們約好秋天的時候,再在威尼斯碰面、到北方的小鎮、山城走走。也約好,他來台灣時,一起去看看山、看看海。他一直叫我不要去坐飛機,跟老闆說:「沒搭上飛機!」我們可以用復活節假期一起去走走。可是,工作就是工作,偷偷飛離籠子的鳥還是要回到籠子裡。當我比預定時間晚十分鐘到機場,領隊的眼神已讓我不寒而慄。

Monday, April 03, 2006

教宗逝世週年,人在梵諦岡



四月二日,很神妙的召喚,從羅馬的火車站一路晃到西班牙廣場,走到哪都是遊客如織,尤其西班牙廣場,簡直是觀光客的集會遊行,階梯坐滿人、名牌大街擠滿人,想找個地方喝咖啡,但家家戶戶門口坐滿裝腔作勢的遊客,讓人得不到休息的輕鬆感,於是胡亂衝進一家食材店,站在醃肉櫃前,喝了杯espresso,很滿足了離開遊客滿坑滿谷的西班牙廣場。鑽進地鐵,不自覺的坐到Ottaviano,沿著Ottavino大街,走到聖彼得大教堂。

我已經有十三年沒進聖彼得大教堂,這其間來了羅馬幾次,但,都沒想過要再來這裡走走。然而,每次來羅馬,我都會想起第一次來時,聖彼得大教堂給我的震撼。只是近幾年玩羅馬很世俗,一路邊吃邊買,總覺得聖彼得大教堂不屬於羅馬而是另一個國度。它,確確實實是另一個國度。

出了地鐵站,邊走警察越多、走到聖彼得大教堂的圓形廣場,處處是警車。雖已是午後,但遊客仍一波又一波,只是,今天遊客特別安靜,沒有羅馬街頭的浮躁,許多人帶著花來,神職人員則是一團又一團的在安檢門口排隊。

今天(4/2)是教宗若望保祿二世逝世滿週年的日子。

我跟著長長的隊伍,進入聖彼得、進入埋葬歷任教宗的陵寢。隊伍一直塞住,因為許多人今天特地來看教宗,帶著花、默默在墓碑前禱告,不忍離去。隊伍前進的很慢,但沒有人埋怨、沒有人催前面的人走快一點,因為此時此刻的追思是不容打斷的。

去年的三月底,人在耶路撒冷,每天的新聞都是關心教宗的病情,回到台灣後,教宗就逝世了。而今天,我站在它的陵寢前。十三年前,也同樣是星期日,我第一次來聖彼得,廣場依然擠滿了人,處處是擴音器,因為教宗正主持週日的禮拜,透過望遠鏡看著在台上的他,不瞭解為何他可以撼動世界的人心,可是和平且良善的容顏,讓人會心的一笑,笑得暖暖的。

我依然記得第一次進聖彼得站在米開朗基羅「聖殤」雕像前的感動,雪白的大理石刻畫著耶穌與聖母瑪麗亞的肌里,冰冷的石雕確有暖暖的溫度,站在雕像前,眼眶竟濕濕的。從哪一刻到整個教堂恢弘的氣勢、靈性充滿的震撼,開啟我對基督、聖經世界的想往。今天,再次站在「聖觴」前,撼動人心的感染力,仍紮實的襲來。

付了四歐元,再次爬到聖彼得大教堂的圓頂。我不記得十三年前爬上來時是不是那麼喘,今天爬上這三百多階,竟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但,頂上的風光絕對值得氣喘如牛的步行而上。(雖可以花七歐元坐電梯,但電梯不會抵達最高的頂點,仍須爬一段頗陡的階梯,不沒有省多少力氣)是的,,我看到了!上來,就是為了鳥瞰整個聖彼得大教堂的全景、感受壯觀的神聖力量衝擊、感受生命裡難得燃起的靈性神暈。這般靈光的體驗,最初就在這個大教堂,後來,在耶路薩冷的聖墓教堂有同樣的衝擊,然而,聖彼得大教堂的耀眼、明亮、壯觀氣勢,往往是我對於神聖力量的想像。

在頂端,我站了好久,停留到天快黑,一批批追思的人群湧來廣場。今夜,聖彼得大教堂要舉辦追思晚會,燭光已漸漸點起,走下幽暗的階梯、走進開拓的廣場、一路逆著人潮漫步到天使橋,鮮花、蠟燭與我交會。心情、靈魂,飽滿而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