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August 25, 2009

水太多 水太少


整個八月,因為水的問題,而讓人更貼近所謂「末日」的景象。

今年八月是我第一次看到東非動物大遷徙的震撼場景,當我正看到獅子生吞活剝牛羚時,台灣的颱風大水正在吃人。肯亞的差旅中,一路上聽到的也是和水有關的議題,台灣南部滂沱大雨超乎土地的負荷,肯亞則是陷入乾旱,乾到有專家警告,如果水源問題不解決,肯亞最具代表性的部族馬賽人將在四十年內滅絕。

聽起來有點危言聳聽,但當人親臨現場時,會深刻的發覺,離死亡真的很近。我先去赤道北邊的薩布魯國家公園(Samburu),這個國家公園以獨特的細紋斑馬、網紋長頸鹿而受到保育人士重視。帶我參觀的driver guide Steve說:「這裡的地貌很不同,你可以看到山,而且還有一點南洋的風味,不同於馬賽馬拉,這裡有叢林。」薩布魯獨特的地理景觀真的讓人迷戀,不過乾旱正折磨這個區域,本來國家公園內的旅店Serena旁邊有一條河流,造訪的時候只剩下河床,沙土飛揚。更讓人看了不忍心的是,見到一大群象群用象牙挖掘著大地,Steve憂心忡忡的說:「大象正在挖水,他們找不到水源只好自己挖。」在象群周邊有一群斑馬、飛羚等待著象群挖出的水塘,眼巴巴的想喝水。這樣的景象讓人返回旅店後,不敢浪費水資源,洗手、如廁、沖澡特別小心翼翼,深怕這些向來以為理所當然的便利,有一天變成傳說。

讓人最心慌的地方是每年東非動物大遷徙的主要場景馬賽馬拉(Masai Mara),馬拉河今年嚴重枯竭,過去牛羚要跳水游泳過河,現在只要輕鬆走像洗腳一般就可以過河。密集來肯亞的嚮導Herman說:「馬拉河的源頭Mau Mountain水源枯竭,讓馬拉河陷入無水的恐慌,萬一馬拉河完全乾枯,從肯亞馬賽瑪拉到坦尚尼亞的賽倫蓋提草原都會受到波及,動物自然會離開向來被視為天堂的這片草原。」Mau Mountain水源枯竭是在肯亞近期的新聞頭條,原本在山上的森林因為長期的濫墾,再加上農民急著把林地變農地好耕作大量的經濟作物,使得森林面積大幅縮小。肯亞報紙上刊登Mau Mountain的空照圖,坑坑疤疤、慘不忍睹,讓人難以相信這竟然是肯亞最重要的水源地。

現在回想起來,水的問題其實在今年春天就曾經困擾過我的非洲行旅。四月的波札那因為安哥拉的大水使得前往鹽地的道路封閉。當時丘比國家公園的水位極高,從山坡看下去,水已經淹到樹梢。旅人可以匆匆來去,但長期在這裡討生活的人和動物呢?草原空曠、夕陽豔紅,但,說不出「美」這個字。

幾天前,到內蒙參加科爾沁沙漠綠化活動。當從瀋陽一路拉車拉了四個小時抵達內蒙通遼市的甘旗卡時,「綠化網絡」的負責人大龍隆司說:「明天的綠化活動可能會有所變動,氣象預報說明天會下雨。」我一聽到下雨兩字,心都涼了一半,想到花了一整天舟車勞頓到內蒙如此偏僻的小鎮,明天可能做不成題目就感到懊惱。當我陷入沮喪時,蒙族的工作人員開心的問我:「晚上要不要大家一起來喝一杯,明天終於要下雨了!」原來,中國北方此刻正在鬧乾旱,科爾沁這個地區已經四十幾天沒下雨,一聽到可能會有雨的消息,家家準備開酒慶祝。

第二天,在細雨中和四十幾個日本人、二十幾個中國人在科爾沁沙漠修剪白楊樹、種植松樹,大家覺得很幸福,能一起參與這個雨天。

而科爾沁的沙漠故事卻讓我對「末日」有了不同的想法。在瀋陽機場等待的過程中,一個哈爾濱按摩師跟我聊了起來,他一聽我要去科爾沁沙漠,惆悵的說:「小時候常和家人到科爾沁草原渡假呢!那時它堪稱蒙古最美的草原,草高及膝,一定要風吹草低才見得到牛羊。沒想到才幾十年,那片草原竟變成沙漠,沒有草只有黃沙滾滾!」草原沙漠化的問題不只讓牧民被迫放棄放牧,因為牲畜無草可吃;沙漠化引發的沙塵暴更殃及日本、韓國、台灣。

2000年,日本的NGO團體「綠化網絡」開始在內蒙科爾沁沙漠進行綠化活動,他們不到十個人,卻號召許多志工一起加入綠化的行列,同時帶動當地蒙古人參與綠化工作,大龍先生說;「任何運動最重要的主角一定是在地人,他們才是動能的來源,我們組織除了我是日本人,其他八位都是蒙古青年。」工作人員張愛偉說:「其實一開始老人家都不太相信這個日本組織,直到一年後真的看到白楊樹真的可以長高、原本的黃沙真的可以種植植物,大家感動的紛紛投入。」綠化網絡相信,既然曾經是一片豐美的草原,他就有變回草原的潛力!

全球暖化、大地反撲,人類正自食過往貪婪的惡果,破壞生態很簡單,但要找到一滴水,卻成了難題。修復的道路是漫長的,但至少,要走在修復的道路上,否則就不要想繁衍這件事,那只會是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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